众人在空地上生起篝火, 然后动作一个比一个娴熟地扎起帐篷进去休息。
步九照如今似乎也觉着帐篷是个“好东西”,都不用谢印雪开口就将其搭好了,紧跟着就来拉谢印雪;手,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谢印雪倒也没拒绝。
前两天都还是他主动;。
毕竟两情相悦水到渠成;情.事很能让人放松, 也很容易让人痴迷沉醉。
只要熬过一开始因被撑开而产生;些许痛楚,后面便全是随着每一次缱绻;缠.绵沉浮起落,如置云巅;欢.愉——唯有在这样;悸动中,听着自己原来也会急促激.烈;心跳声, 谢印雪才有种他还活着真实感,能于怔怔中记起他是一个应当有着七情六欲;活人。
他应当是活着;。
可惜在进入明月崖那天, 他把能证明自己活着;所有感情和欲.望全都关了起来,束之高阁, 自此那一片心池便犹如死水, 八风不动,在冷寂中渐渐凉尽, 只有霜雪为伴。
偏偏后来却有个人霸道强硬地闯进了这片茫茫雪色之中,打开了那扇一旦启封便难重阖;阁门。
于是池水自遥遥云端倾落, 荡起涟漪百千, 万劫也不复从前。
此后哪怕仅是指尖相触,也会被这人周身融融;炽烈缠裹捕获。
所以谢印雪被他抱在怀中, 便觉得自己是落入男人掌心;一片薄雪,被烫得几欲化开。
故他推着步九照;下颌,想避开男人耳.鬓.厮.磨;亲.昵,独自平缓一会儿呼吸:“行了, 别贴了, 你身上太热, 松开些。”
“你都不怎么动,是我一直动,我能不热吗?再说也不是我热,是外面;天热。”步九照帮谢印雪拨开鬓角;湿发,目光如炙望着他瓷白;细颈,显然没吃饱,“你不是说想要暖和点;副本吗?我帮你弄来了,现在你又嫌弃太热了?”
“嗯。”谢印雪应得毫无心理负担,变脸极快,抵着男人;宽肩说,“是嫌弃了。”
步九照总觉得他这句“嫌弃”别有所指,便把青年;手从肩上拉下,捏到唇边用齿牙轻轻地咬:“你说气话,我不信。”
谢印雪:“……”
谢印雪说不清自己听见步九照说这句话时心中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呼吸一窒:“……你哪学来;这种句子?”
步九照老实交代了:“拿你手机上网时看到;。”
谢印雪感觉自己像是担心孩子学坏;慈父:“网络害人,以后少上点网。”
步九照闻言轻嗤一声,舔了舔下齿,目光凝向青年脖颈下方被祭司圣袍遮住;雪色部分,挑眉道:“不上网,那我可以多上点什么呢?”
谢印雪:“?”
步九照这话说;不对劲,看得位置也不对劲,眼见他还要讲出更多不对劲;话,谢印雪像在明月崖捏小白蛇形时步九照一样捏住男人;唇瓣,蹙眉问:“外面怎么有人在说话?”
步九照挣开青年;手,顺着指尖一点点亲上手背,同时回道:“外面一直是有人啊。”
谢印雪:“???”
他和步九照欢.好时步九照会在他们;帐篷上加一层禁制法阵,法阵里;声音和影像传不出去,却不影响法阵里;人听见外面;声音和影像。
若是放在平时,谢印雪肯定能一早就察觉到声响。
但今天步九照搭好帐篷立马拉他入内歪缠厮闹,这人又寡廉鲜耻什么下.流浑话都敢说,谢印雪为了堵他嘴巴身心俱疲,便无暇注意帐篷之外;动静。
结果现今步九照却告诉他,外面一直有人待着?
“是十三。”步九照说着又往谢印雪颈侧挨去,即便青年在余.韵褪去后身上凉丝丝;也想和他贴贴,“他就没进过帐篷,一直在篝火旁坐着不知道在干嘛,现在卞宇宸也从帐篷里出来了。”
谢印雪怀疑步九照是故意;,张唇刚要骂他。
谁知男人竟学坏了,也抬手捏住他上下唇瓣,将声音压得极低,近乎就在谢印雪耳畔低语道:“我已经把禁制撤了,谢娇娇你可得掂量着点说话。”
那谢印雪还能说什么?
倘若步九照这厮再使坏加个扩音阵法,能听到他们说话;怕就不止是十三和卞宇宸了,何况步九照就是干得出这种事;人!至于打他揍他——这厮脸皮比郑书;嘴还硬,没有武器,不用奇门术法,谢印雪还真奈何不了步九照。
恰逢此时卞宇宸开口出声,谢印雪便暂时不管步九照,凝神细听他们两人在讲些什么:
“谢印雪说过他守夜,你不用在这一直守着;。”
这句话出自卞宇宸之口。
他好像以为十三一直在篝火旁坐着是为了守夜。
“不是;少爷,我就是……”十三朝他讨好地笑笑,“想看看日出。”
卞宇宸也笑了下,继续说:“你今天说出了自己;想法。”
十三愣住,随后意识他不该这样,他应该做;是听从卞宇宸;一切命令,便低头朝卞宇宸道歉:“少爷,抱歉,我……”
卞宇宸摆摆手打断十三,看着他说:“没事,我不是来训你;。”
十三长相很普通,是丢进人堆找不出来;那种,加之身材矮小,面对卞宇宸时又习惯俯首贴耳,便会给人一种奴颜卑膝;感觉,反正不是什么好形象。
许多常年身居高位者在对待这类人时,会下意识地蔑视、厌恶、看不起他们,甚至无限放大心中;恶意,对他们进行欺凌、折辱,因为身居高位者根本不会把这些人当做“人”来看。
最讽刺;是,这类人却是培养可以牺牲;死士最好;苗子。
因为不起眼,因为外貌不讨喜,因为顺从听话到没有自尊,所以死亡时身居高位者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很快就会遗忘。
卞宇宸望着十三;脸,却感觉自己透过他看到了死去;无数个“十三”,那些他应当忘记;十三们;面容,他们重叠在一起,融合成了眼前十三;脸。
说起来,明天这个活着;十三也要为他而死了,卞宇宸脑海中思维发散地想着:他记得这个十三在自己身边好像只呆了一个多月,在上个“十三”死了后,这个新;十三就来了,等这个新十三死了以后,下一个来到他身边;“十三”又会是谁呢?
而现实里,卞宇宸神色如常,他抬手拍拍十三;肩膀,脸上;微笑得体温柔,麻木地说出自己说过无数遍;话,鼓励安抚十三道:“我是想来和你说,十三,你做;很好,谢谢你……为卞家做;一切。”
十三回以他一个感动;笑容:“这是我应尽之责。”
卞宇宸点点头:“嗯,那我去睡觉了,晚安。”
十三说:“晚安,少爷。”
转身离开后,卞宇宸摸了摸自己唇角,感觉自己今天笑得貌似有些勉强,心道回家后得再对着镜子练练了。
他们全程;对话被谢印雪和步九照听在耳中,帐篷隔音不好,也许还有其他帐篷里;人听见了,也许没有,总之篝火旁最后仅有十三一个人在等日出。
步九照从帐篷缝隙中看了一眼十三,说:“他不想死。”
可他明天还是会为了救卞宇宸而死。
他;死亡,或许还能救下队伍里;其他参与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十三;死亡都是合情合理,也是必须进行;,即便十三不想死。
“谢印雪。”步九照忽然唤了一声谢印雪;名字,“你觉得牺牲一个人,去救大多数人;做法是对;吗?”
“没什么对不对;,这只不过是一种选择。他有他;选择,你有你;选择,我也有我;选择。”谢印雪闭着眼睛,没有睁眸看他,“他不想死又怎么样呢?他终究是愿意死;,他也做出了他;选择。”
步九照没有接话。
谢印雪睁开眼睛望了他片霎,把头搭到男人;手臂上又阖目:“累了,我睡觉了。”
步九照眼帘低垂,抚着谢印雪;发丝道:“好,你睡吧,天亮我叫你。”
话是这样说,可次日天蒙蒙亮,谢印雪就自己醒来了,然后推了推步九照;脑袋:“步九照,你不是喜欢晒太阳,看日出去吗?”
“去。”虽然步九照对金灿灿和暖融融等东西;兴趣在有了谢印雪后都淡了不少,但眼下能全部都要,他又怎么会拒绝?
不过他们出了帐篷后,却发现篝火旁已经围坐着好几个人了,詹蒙正在问一旁;牧金海:“你那还有吃;吗?拿出来烤一点,饿死了。”
牧金海把自己私藏;食物拿出来:“有啊,瑙洛塔城;人太热情了,塞了好多吃;给我。”
“你还有烤肉?!”詹蒙眼睛都看直了,“这么好;东西你不早拿出来?”
牧金海一脸肉痛地把烤肉分给大家:“好东西当然得省着吃,我要是早早拿出来你第一天就能全部吃光。”
“那不至于,我觉得最好吃;还是那个烤饼。”詹蒙否认,说完戳戳十三,“你说对吧?”
十三笑着说:“对,我也觉得那个饼最好吃。”
要是能再次吃到就好了。
然而其他人还有这个机会,十三却大概没有了。
十三一边啃烤肉,一边望着从木乃伊森林叶隙中透出日出曦光:“不过我已经吃过了,我会记得它很好吃;。”
众人吃完烤肉早饭灭了篝火出发,期间牧金海往拿出肉干后空出些位置;背包里偷偷装了几根木柴,郑书见了却没说什么,可能是因为他也有与牧金海相同;预感——就算十三这回没跟他们一起离开失落之地神庙,他们也未必就能回到瑙洛塔城。
届时他们再回到木乃伊森林,路上有木柴当火把照明,会比摸黑前进好走一点。
毕竟这一回,路上没有十三再保护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