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师整个都像是经历了霜打的茄子, 低着头枯萎下去,气势弱弱地说:“嗯……恭喜你小同学,这学期的体育考试算过了。”
夏清清闻言, 眼睛像天边闪烁的星星般亮了亮,抿着矜持的微笑, 轻道:“谢谢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都没你么,”体育师瞥了眼他旁边的男,垂头丧气道, “你还是谢谢你的乒乓球搭子吧。”
俞深将本就打得笔直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 神情严肃中略带着一点紧张,像是一只有过优异表现之后, 待主夸奖的立耳杜宾犬。
夏清清扭头看了他一眼, 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微笑,两颊的梨涡像被晚风吹开了一样,荡漾起温柔的弧度。
他一笑起来,就像清泠的雪水高岭潺潺流入间, 带上了一点尘世里的热闹和烟火气。
俞深眼神一沉, 一眨不眨的看着夏清清, 贪婪的想要没收属他的每一个笑容, 亵渎这个原本立在山巅高不可攀的神女。
夏清清眼睛微弯:“当然很谢谢俞叔叔, 这可是我最默契的搭档。”
少年的浅笑写满不谙世事的天真和稚纯,全然不知眼前专注盯着他的男, 心底正翻涌着有多可怕的恶念。
这头居心叵测的黑豹最擅长做的事, 就是藏起祸心, 在草地里打个滚儿,遮盖掉己身上食肉动的气味, 假借着伪装靠近正悠然吃草的小羊崽,完全博取对方信任后,再把它一口吃掉,连骨头渣都不剩。
俞深推了一下眼镜,很温和的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很乐意你,况且你也是一个很努力地好学。”
体育师侧眼看着俞深,总觉得这哪里怪怪的,具体又说不上来,他又犹豫的看了一眼夏清清,头脑风暴了半天,最后终憋出四个字——
斯文败类!
这不妥妥的就是个斯文败类吗!
就算戴着很讲究的金丝细框眼镜,把己收拾的一丝不苟,整个都表现得低调内敛,那种一眼就够看得出来的、很具有攻击性的内里,不还是改不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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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师上前一步,正想拉着夏清清到一边问问他跟这到底啥关系,千万别被骗了,才刚一迈脚,就有个同学来找他过乒乓球技考试。
体育师内心经历着巨大的挣扎,俞深似乎察觉到了么一样,敛着长睫不动色的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提醒他:“有同学找你。”
夏清清也说:“我这边已经考完了,不用再麻烦师了,您去帮那位同学监考吧。”
“……行。”体育师极其艰难的憋出了这几个字,临走前还不忘一步三回头,有些紧张的看着夏清清。
他抱着些侥幸在想:说不定这小同学和那个男其不太熟,只不过请来救场的呢?
俞深冷眼看着,不太高兴体育师对夏清清的过度关注。
“你怎么在哪里都这么受欢迎,”他低垂着眉眼,敛去黑眸里的不悦,“感觉一不小心没看住,就会被别拐走了。”
夏清清有些迟钝:“体育师吗?他对学都很好的,别看肌肉过发达,其内心是很细腻的一个。”
这算是在当着己的面,夸别的男?
俞深眼神愈发晦暗。
夏清清没发现,他把乒乓球拍收拾好,放进己的小羊挎包里。
一只大手忽然伸了过来。
他抬头看去。
俞深低道:“我来拿吧。”
夏清清迟疑地看了一眼他的装扮,又看了一眼己的小羊挎包,抓起羊角举到男眼前。
“你真的可以吗?”
俞深和小羊挎包上呆呆的两只蓝色豆豆眼对视,沉默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挺可爱的。”
“那……好吧。”
夏清清把挎包递给他,“我怕和你的整体气质太冲突。”
俞深善如流的接过:“不会。”
“为么?”
俞深顿了顿,将视线小羊挎包的蓝眼睛挪到夏清清的蓝眼睛上,缓缓地说:“因为我每天都在和一只很可爱的小羊崽待在一起。”
他一本正经的开玩笑:“你不觉得,我都变可爱很多吗?”
夏清清猛地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俞深好几眼,最后在忍不住,噗嗤笑道:“俞叔叔你……”
“咳。确,”他忍着笑,“确很可爱。”
俞深拎着小羊挎包,单看他的上半和那张脸,是都要夸一句很有精英熟男范儿,要是看一眼他拿着的东西,立刻就会大跌眼镜,内心狂飙过“看起来挺正经的没想到内心这么少女”的吐槽。
“接下来去干么?”
夏清清想了想,问他:“你今天要忙吗?”
“我可以陪你一整天。”
“那就再好不过了!”
夏清清忽然有些兴奋,对俞深说:“我正好有一份礼要送给你。”
“是作为我帮你考乒乓球的答谢吗?”
“唔……勉强算是吧。”
夏清清接着说:“俞叔叔之前来接我下课的候,在车上不是说,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体验过学代的活了吗?”
他笑了笑,“正好今天有空,我带你重新温习一下吧。”
俞深脚步一顿,偏过头认真的看着夏清清,心口有个地方像棉花糖一样逐渐融化,凝甜蜜的糖丝。
“你还记得……”
他音哑了哑,音低到夏清清有些不清楚。
俞深轻咳几,清了清嗓子,没再接着之前的话说,直接答应了夏清清的提议。
“我大学是在国外念的,和国内的风土情很不一样,也的确很想体验一下不同的大学活。”
夏清清拉起俞深的手,借着他的腕表看了眼间:“刚才体验了一下体育课,这个点正好食堂开了,我们现在先去食堂吧。”
他的动作很然,作为问心有愧的俞深来说,面对小孩的触碰,哪怕只是不经意间的,也会僵硬许久,心跳也陡然加快了许多。
他不敢多说么,怕露馅,只点头说好。
夏清清放下俞深的手,随口问了一句:“你手表附近的皮肤怎么有点泛红?”
俞深眼皮一跳,心跳骤停了一瞬——
夏清清又接着说:“俞叔叔的腕骨比较硬,戴这种很紧的金属表可会影响血液流通的,再不济也得绑松一点。”
俞深猛地松了一口气。
大学活还没怎么体验到,倒是买一送一,体验了一次劫后重。
在到夏清清提到腕表下的皮肤,他有那么一瞬间,一股凉意头灌到尾,如同数九寒冬被迎面泼了一盆冰水。
那种差点被发现的紧张,和期待被发现的兴奋交织在一起,双重刺激下,俞深险些……
还好,夏清清没有深究。
俞深眼神沉沉,面对夏清清善意的提醒,很温顺的低“嗯”了一。
他转移话题:“你平中午都是吃食堂吗?要不要我找秘书每天给你送过来。”
“京大的食堂性价比其挺高的,不过堂哥担心我在外面吃不习惯,所以一直都是把我叫到他那里去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起你堂哥,”俞深似乎想起了些往事,语气带上了一点感慨,“他这些年一直都住在学校的师公寓里,都没怎么回过家吧?”
夏清清点点头:“大伯总想让堂哥接他的班,前些年还一直催他和李叔叔家的千金结婚。堂哥性格有些孤傲,志不在仕途,也绝不接受己的被安排,和大伯闹翻后,这些年很少回家了。”
“在你那样的家庭里,很多候的确身不由己。”
俞深够感同身受:“你大哥我不知道,曲放大概是很不想接曲女士班的,否则也不会放着家里现的不要,半路跑去娱乐圈掺一脚。”
“在这一点上我很幸运,”夏清清有知之明,“无论是爸妈,还是两位兄长,都只希望我平安快乐的长大就够了,其他的不强求。”
他小候被夏烬带到公司去,秘书想要在据说最受宠爱的小少爷面前表现一下,告奋勇给夏清清讲了很多有关公司的事,才开了个头就被一句“好无聊”堵回去,气得那秘书当着夏清清的面嘟哝了几句。
“大少爷学得那么快,二少爷调皮捣蛋了点也不错,都是夏总的儿子,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
夏烬那正好折返回来,到这话后也没立即发作,仍旧笑眯眯的蹲下来向夏清清伸开手,抱起奶香奶香的小家伙,照常去跟一群股东开会。
只不过那之后,夏清清再也没见过这个常来家里送文件的秘书。
夏烬后来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公司那些事。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说,不喜欢那就不做,没逼你。
小到大,夏清清所面临的选项里,鲜少有“必须”这两个字。
“倒是我大伯,见堂哥不愿意接他的班,现在开始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在知道我选了中文系之后。”
“你大伯的确是一个很有力手腕的,”俞深说,“或者换句话说,无论夏家还是曲家,培养出的后代都很优秀。”
夏清清微妙的觉得,俞叔叔这话有点含沙射影,中伤俞植的意思。
俞深又看了一眼夏清清,顿了顿,很认真的对他说:“我而言,你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
夏清清一怔,“我?”
俞深肯定道:“是你。”
“因为在我看来,只有最优秀的那个,才得到那么多优秀者的偏爱。”
俞深笑了笑,一字一句的说:“不是每一个都拥有让心甘情愿付出的力,而你的这种力,是与俱来的。”
夏清清被他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的家都是企业家、医、演员……”
“而我,”他想了想,挑了个比较符合己未来职业的名词,“我大概只会是一个花匠。”
“那你也会是所有花匠里最优秀的那个小花匠。”
夏清清失笑:“俞叔叔,俞植有跟你说过,你很会溺爱小孩儿吗?”
一谈到和夏清清无关的或事,俞深的表情就冷了下来:“他应该永远也不会这么觉得。”
“嗯?”
俞深冷淡的说:“我俞植打乒乓球的候,骂了他几句,他边哭边跟他妈妈打电话,说我仗着长辈身份欺负他。”
夏清清小的“啊”了一下,他印象里,俞植乒乓球打得不是还可以吗。
应该……不至被骂到哭吧。
而且……
他狐疑的看了眼俞深,心道,俞叔叔有这么凶么?
己打乒乓球的候,明明很温柔,挺有耐心的呀。
别说骂了,连没接到的乒乓球都是他去捡。
夏清清觉得问题既没出现在俞深身上,也没出现在己身上,思来想去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肯定是因为俞植太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