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俞深顿住, 表情也没之前么自然,夏清清坐起来,有些好奇的探身去。
他正想开口问是谁, 唇瓣才刚微微张开,便被男人温热厚实的掌心覆住。
浅蓝的瞳孔睁圆了些, 原本想说的话被封在嘴边。
夏清清睁一双莹润流光的眼睛,怔怔的俞深,微凉的唇上传来持续的温热。
男人手机拿远, 轻声一嘘,声音压极低:“是你父亲。”
他们离这样近, 仿佛贴耳廓说话一般,送出的都是气音。
夏清清被弄耳朵有些酥痒, 像被羽毛伸进去轻刮了几下。
他反应过来话里内容后, 眼睛睁更大了一些,向手机通话界面的眼神写满讶异。
daddy?
俞深读懂他眼里的意思,无声点了点。
他镇定自若般拿开手,面上算是一切如常, 但藏在背后的只手实际上正微微发抖, 似乎还残存少年唇上微凉的温度。
甚至沾一点半点, 晶莹的水光。
夏清清咬指尖, 努力使自己别发出声音, 甚至连呼吸都放极轻。
俞深这才敢把手机拿近,顺手按下免提, 话筒里的电流声瞬间扩大了一倍。
他深吸口气, 脑子里盘算夏烬生刚刚的问题。
略微思索后, 清了清嗓子。
“哥?”
先是装模作样喊了一声,又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起谎来。
“清清已经睡下了, 把手机落在了客厅,我刚洗漱完出来,就听到铃声响,所以才接了这个电话。”
沉默了片刻,夏清清和俞深的心都悬,也不知道夏烬生究竟有没有相信。
好在他再开口时,没揪这个问题不放,又换了个话题。
“听你的意思,你和清清都在别墅?”
夏清清和俞深对视一眼,都不明白夏烬生为什么会这么问。
俞深掂量,回答道:“这么晚了,自然在家里。”
“怎么了,哥有什么事吗?”
夏烬生回应的很慢,话筒里传来男人沉缓的呼吸声,被电流修饰愈发失真。
在等待的短暂空隙里,俞深听见自己的心跳比夏清清的还要更快些,握手机的只手也攥死紧,本就嶙峋的手背因为用力,青色的血管更加凸起,一根根分明。
他很少会紧张,但此刻他竟也体会到了夏清清刚刚的境地。
的确,谁都知道这只娇贵口的小羊崽毫无戒心,在觊觎它的野兽面前不仅不逃跑,反还咩咩叫凑过来,甚至连一对小羊角都是新长出来样,毫无攻击性。
但也是这只小羊崽,护卫它的狼犬截然相反,有绝佳警惕性的时,还拥有与俞深这个觊觎者平分秋色的战斗能力。
泛森森寒光的尖牙,撕咬下去,足以试图偷猎的野兽的脖颈轻松弄断。
俞深现在,遇上的就是最难缠、最难对付的条。
他耐性子,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电话传出声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来你这边了。”
时响起的,还有京城冬夜里凛冽呼啸的风声。
俞深和夏清清皆是一惊,对视一眼后,俞深立刻起身,作间整张床都弄轻晃。
“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到哪儿了,我马上来接。”
“不用。”
俞深还在演,装出语气急切的样子:“都这么晚了,我这边也不好找路,别跟我客气。”
夏烬生只说了六个字,“我在你家门口。”
夏清清到俞深僵了一下。
夏烬生继续道:“你来开门。”
“……”
俞深停下,在一刻,他似乎感觉到时间流速在变慢。
尤其是夏烬生说话时,仿佛被谁按下了慢速播放键一样。
每个字,都在他耳边重复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夏清清紧张抓紧了床单,扯出道道褶皱。
他眼神闪烁,了唇瓣,无声的问俞深现在该怎么办。
俞深一顿,不知道为什么,莫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他哄骗不知事的小孩子上床,把人玷污后,被对方父亲盛怒的找上门来,他们躲在宾馆里,慌乱的找寻解决办法。
他深吸口气,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抹掉,安抚般的冲夏清清笑了笑,后又对电话里的夏烬生说:“哥已经到了?好,我马上就来你开门,你稍等一会儿。”
夏烬生应了一声,随即挂断电话。
听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夏清清和俞深时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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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几分钟,被夏烬生逼,好像过去了几个小时一样。
人就在楼下,已经等了,俞深不敢再耽搁,抬脚欲走。
夏清清见状,也掀开被子,想跟一起下去。
“我刚在电话里说你已经睡了,”俞深忙按住他,“别担心,你躺下来好好休息就行。”
夏清清还是有点不放心:“是……”
“你才刚焐热身子,外面冷,小心凉。”
俞深替他掖紧了被子,一丝风也不肯透进去,温柔又带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夏清清拗不过对方,想了想也是,只好点点,轻轻地应了一声。
俞深这才放心离开。
他在黑暗寻找男人高大的背影,莫的,产生了一种背家教森严的父亲,和人偷跑出来开房被发现的错觉。
好奇怪……
夏清清脸颊微热,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俞深脚下生风,几步便走下楼梯。
他顺手一楼的灯都打开了,别墅内瞬间灯火通明,照外面雪地里都泛白一片,本该漆黑的天空衬暗蓝。
门一打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碎雪,直直的拍在俞深脸上。
雪花在暗蓝色的背景布前肆意飞舞,下又密又乱。
北风一吹,便卷成龙卷风似的,在半空转圈。
夏烬生侧身站在院子里,风衣被吹翻飞,眼睛微眯,似乎很远,在思索些什么。
俞深的目光落在他指间,夹根细长香烟,时凑到唇边吸吐,猩红的火光就也跟明明灭灭。
俞深没戴眼镜,视线有些模糊,不真切的样子。
他身上好像落了层忧郁,隔几层风雪远远过来,眼神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写满了很遥远的东西。
半晌,夏烬生才缓缓地说:“只穿一件浴袍,不冷?”
俞深斜靠门框,抱手,低声道:“还成。”
说完,又让开了点位置。
“哥是来清清的?”
“不算。”
俞深挑了一下眉,“是……?”
“来接他。”
俞深原本上扬的表情走向,忽然沉了下去。
他没说话。
夏烬生又说:“原本应该是明天,但……”
但在不久前,微信上很少联系的商业伙伴忽然发来几张图。
画质其实很模糊,像是在很远的地方,放大画面后拍摄的。
但照片里的人,即便模糊到只有一个背影,夏烬生也能一眼就认出来,是自己的宝贝儿子——
夏清清。
他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两个人的关系上去挺亲密,彼此间没什么距离。
对方紧跟发来的语音也验证了这一点,并且还让夏烬生直接知道了背夏清清的人是谁。
硬要说暧昧,其实也没有,不过就是背一下已,这样常见的作又能亲昵到哪儿去?
夏烬生始终眉紧皱,潜意识,隐约察觉到了一丝半丝的不对劲。
就仅仅只是这么一点不对劲,也足够让一直为夏清清的长大提心吊胆的夏烬生,愈发生出一些紧迫感和危机感来。
他总觉在自己背上长大的宝贝,很快就要被另外一个男人背走了,并且从此以后,他只会在他的丈夫背上,使小性子或者是撒娇。
就这么一张普通的照片,勾起了夏烬生这些年来,心最恐惧、最担忧的事。
他本来是要第天一早再来接夏清清回家的,有了这张照片之后,他一刻也等不了了,只想立刻就宝贝儿子带回家,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会安心。
俞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清楚他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以阻止夏烬生夏清清带走,索性闭上嘴,退到玄关处,门口让了出来。
夏烬生最后吸了一口,吐出来的烟圈和呼吸时哈出的雾气混合在一起,很快便消失在零下几度的冷空气里。
闪烁火星的烟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被皮鞋尖抵碾了碾,挣扎又燃烧了几秒,便彻底冷寂下去。
夏烬生没急进门,是又在雪地里待了几分钟,等寒风和冰雪他身上的烟味覆盖掉之后,才在俞深的目光走进别墅。
他一身的凉意,似乎稍微走近点,就会被冻伤。除了俞深见的这几分钟之外,还不知道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多久。
他刚刚欺负夏清清说些混账话的时候,夏烬生也许就站在窗下。
想到这儿,俞深的眼神不由闪烁了几下,又多生出几分心虚。
唯一值庆幸的是,夏烬生并不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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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深稳了稳心神,走在前面,替他引路。
夏烬生忽然问了句:“你抽烟吗?”
“偶尔。”
“能不抽,还是不抽要好些。”
“清清在场的时候,我基本不抽。”
夏烬生点点,似乎很满意俞深的回答。
“我年轻的时候抽烟凶,一天就能抽掉两三包。后来有了清清,他闻不了烟味,才慢慢把烟瘾压下来了。”
他微微偏,了眼俞深,说的是有关烟的话题,但里里外外又好像别有意味。
“你还年轻,现在戒也不难。”
俞深想也没想,直截了的说:“戒不掉的。”
他从沾上夏清清开始,就在这个人身上越陷越深,到了现在,已经再也无法自拔了。
他这辈子都不能戒掉。
夏烬生也没计较,随意笑了笑。
他虽然比俞深还要大多岁,但向来保养不错,穿衣风格也更偏向年轻人,是以起来竟跟俞深也差不多。
如果不刻意挑明,单从外貌上,夏烬生并不像是一个养育了夏清清的父亲,倒更像是他的哥哥。
他很少情绪摆在脸上,时时刻刻都是笑的,以至于俞深很难分辨清楚,对方究竟怀揣什么心思在跟自己打交道。
但总之,不会是很友善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