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第一百二十二章

而此时的我,已经被心痛折磨得，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匆乱的脚步声四起，病房一下子进了许多人。“我刚醒，我也不知道……小姑娘一直哭…就蒙在被子里……说话也……不理…“止疼药？她说了哪里疼了么？捂着胸口，患者伤的不是脑袋么？检查没有问题……不是病理上的……宁医生，要不要请心理科的同事来看看…”“患者情绪太过激动,先给镇定剂。”

针管推注，我渐渐脱力，饮酒了般，思绪飘忽不定。昏沉之中，有人一袭黑衣，坐在我床侧，用被子裹了我,俯身伸手，为我压折被角。我轻怔，眼眶一红,抓过那只手，用力抱住了他，“步杀”那人一僵，立刻就要后退，撞翻了什么。我收紧了手臂，眼泪又落下来。他愣在原处，犹豫片刻，指尖微动，已挣脱的手，悬停在半空，终是没有将我拉开。他低头,任我搂抱，紧贴的心脏，渐渐失序。我委屈至极，将脸埋入他怀中，轻声抽噎。他瞬有紧绷，手臂依旧僵持在空中，头垂得更低。脸下，他的胸口如鼓震动，携了阳光气息的好闻皂香，隐隐入鼻。脸颊挪动间，精致的纽扣，划过下巴。我忽而睁眼，突然推开他。他被我推得一晃，撞上身后的柜子，杂物摔落，发出声响。刺鼻的消毒水弥漫，临床细小的鼾声起伏。我惊醒，慌乱垂眸，心口隐隐又痛，“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撞到哪里了么？对不起。”没有人回答，模糊的视线中，那人手扶在柜上，稳着身子，低头立了好一会。而后，俯身，安静捡拾着地上散落的杂物。病房门被打开，“哥，我回来了。我翻了课表才知道，下午没课。咦，东西又撒了么？我来，我来，你快去一“哥，你是，生病了么？脸怎么这么红？”那人动作一顿，起身，声音低哑，“你照顾她。我，出去一趟。”他走出病房，带上了门。林菲回到我身旁，给了我一大摞便当盒，将小勺子塞入我手中，在我被子上拿了件衣服，“小一，我给你带了饭，你先吃呐。那个，我哥他一晚没睡，又守到现在，估计是累感冒了。我去看看他，顺便把外套给他带去。我很快就回来，你乖乖的，先吃饭啊。”门启又关，我情绪低落，摸索到一旁的床柜，放好便当盒。不刻，门声又起，林菲提了什么回来，塑料袋悉窣作响，“你，没吃么？是不合胃口么？我摇头，“对不起，我，有点吃不下。”

林菲拎起打包袋，放在病床的侧桌，“那正好，尝尝这份。我哥今天，总心不在焉的，明明看见我提了饭盒过来，他扭头就给忘了，又去买了好几份。冈才，我还说他呢。不过这下也好，你瞧瞧看，有想吃的么？”林菲打开饭盒，病房瞬间饭香四溢。

“蜜汁肘子，麻辣烤兔，烧鳝段，杏仁酥，"林菲啧声，“果然是直男，怎么能给女孩子，买如此高甜油腻的食物呢？还是病人呢，也不弄点儿清淡的。”她话音方落，我肚子就"咕噜”一声。

林菲，…”

我，…”

林菲惊喜，胖胖的身子晃动，“小一你想吃啊？太好了！管他是什么呢，吃得下肚，才有力气康复。来来来，我给你摆上。”伤心归伤心，但不耽误嘴馋。美食，是治愈情绪的良药。蜜汁肘子大部分都进了我的肚中，烧鳝段也鲜嫩可口极了，杏仁酥香甜酥脆。不太碰的麻辣烤兔，林菲啃得啧声赞叹，扇着舌头道，“虽然又麻又辣，但真的好吃。比我哥做的，就差了一点点。唔嗯，小一你可要快些好起来，等你出院了，有空了，我带你去我家玩儿，尝尝我哥亲手做的菜，那叫一个绝，保准香得你吞掉舌头。我从小吃到大，还贪这一口，每回都能就菜，狂炫三大碗白米饭。”

“小姑娘，你这么白白胖胖，原来全是哥哥宠爱，给喂出来的啊？”“嗯嗯，每次看到体重称上的数字，我就知道，我哥对我满满的爱，又重得要溢出来了。我还时常苦恼呢，我哥他又让我的美丽，更具分量了。”林菲念叨着，似为了逗乐我，喋喋不休。病房一下子热闹起来，临床鼾也不打了，一骨碌爬起来，竖着耳朵听我们闲聊，不时插上几句，引了哄笑。我的心情，也在这喧闹之中，渐渐平静下来。

“小一，你不知道，我哥不仅会做菜，人长得还师，优秀到爆，可受女生欢迎了。他们高中，有个小女生吊车尾，喜欢我哥，追了我哥三年。最后，愣是把自己给逼成了学霸，从倒数第一，考到年纪第一，追到大学里来了，跟小说居本似的，还挺励志的。”

我，…”

这剧本，我演过。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我努力纠正，“也，没那么差。不是倒数第一，是正数一千一百一十一。”林菲双眸大亮，“情报比我还全。小一，你也吃过这个瓜啊？同好乐子人？还有什么内幕没有，快快，我好好奇，姐妹分享一下。”我，“那女生，姓石。”

林菲，“嗷嗷，跟你一个姓！”

我，“叫石一。”

林菲，“嗷嗷嗷，好巧，还跟你同名同姓！”我，…”

林菲瞬时默然，而后，不可思议，“那个女生，不会是你……吧？”我，“原来，你是林凡的妹妹啊。”

林菲呆怔许久，企图挽回局面，慌忙安慰我，“没事儿，没事儿。好歹咱们成绩上来了不是？名牌大学哎。而且，不止你一个女生栽，还有个更惨的。给你说个热乎的八卦，我今天才买的瓜。有个姑娘可惨了，捧了束玫瑰花，在课堂上跟我哥表白。姑娘勇气太可嘉了，就是点儿背。我哥那天，正好逃课帮我拎行李。她这一告白，男主角不在，让我哥被任课教授抓个正着，开学就给挂了科。我觉得，我哥能记她一辈子。”

我，…”

我，“并不是很想，被记一辈子。”

林菲，“？”

我掀被子，尴尬到蒙头。

林菲，“！”

林菲汗流浃背，慌不择路，“换一个换一个，还有个女孩，为了给我哥洗衣服，把他们寝室五个人的衣服，全给洗了。洗得昏天暗地鼻血都累出来了，正好轮到洗我哥那盆，全给……滴衣服上了…”我在被中牯蛹，团成一团，不愿面对事实。林菲声音越来越弱，呆望着我，震惊了，“不会……还是你吧……我，…”

她纠结万分，小心翼翼，轻声问我，“所以，你总是哭，哭得那般伤心，是因为…我哥？”

我蒙着被子，露了脑袋，跪坐而起，“不是。”语落，心脏又开始隐痛。我低头，林菲欲言又止，无措地对手指，“那个，虽然是同寝姐妹。但我还是得跟你说，我哥这个人吧，他是个铁憨憨大冰块儿，面部神经坏死。绝对不是只针对你啊，他就是性子淡，对所有人，都挺冷漠的。他对我都没怎么笑过，对别的女生更是生人勿近冷到骨子里了。”“他人很好没错，但当哥哥还凑合，当男朋友，你可就要遭老罪了。那个，我不是说，你追不上啊。我是说，是说，他这种吧，老僧入定，估计被拔了情根。坑过不少女孩子了，惹哭的成打数，幼儿园到大学，快二十年了就没人成功过，伤情又伤心，要命，追着性价比太低了。姐妹，乖，咱们换一个，及时山损啊。”

我耷拉了脑袋，“不是你哥。我，认错人了。”是一个，比他，还要命，还伤心的人。

我低道，“我，不喜欢他了。”

门口处，纸袋悉窣落地。林菲快速起身，迎了过去，紧张地喊，“哥？”那人似怔了片刻，捡起袋子，递给林菲，沉默不语，转身就离开了病房。林菲一边掏袋子，一边走向我，嘴里嘟囔，“糟了糟了，背后说我哥坏话，不会被他听去了吧？″

抽出袋子里的东西，她忽而一愣，又塞回去，再抽出来。瞬间，惊异地睁大了双眼。她迅速跑向我，一个猛扑，弹射起步，蹦跳到我的床上，激动得语无伦次，“等会儿姐妹，先别换，先别止损！有戏，咱们有戏！我哥最爱的桂花冰糖葫芦，他连我都没给买过！”

病床不堪重负地陷落，巨大的冲劲儿，掼的我向后仰去，脑袋重磕在床头，眼前，模糊视线忽白，而后，彻底一片漆黑…剧痛，在胸口蔓延侵袭。我喘息睁眼，凤鸾华帐，香罗幔天，轻纱摇曳入目。

一抹烈焰似火的倾国姝色，凤髻挽金，额花流霞。她坐于床榻之侧，长睫轻覆，垂眼脾睨，携揽秋水的明眸，清透凉薄，正玩味地瞧着我。见我醒来，她倾身，莹白的长指，勾起我的下巴，朱唇轻启，“醒了，小麋鹿？″

我瞬间，睁了大双眼。

北、北瑶光。

下一刻，在她明亮的瞳眸之中，我看到了，与她一模一样的自己。不，是一模两样的，自己。

素色里衣，乌黑垂落的长发。苍白的小脸，清瘦虚弱。失了血色的唇，轻轻颤抖。睁得大大的眸，满眼惊恐，瑟缩害怕得，如一只落网的猎物。“真是可爱，"长指抚摸我的脸庞，划过我的唇瓣，沿着尖瘦的下巴，落入我脆弱的颈脖，温柔摩挲。北瑶光低头，唇几乎贴上我的耳朵，“可爱到，让人想，一掌扼断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