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别吵/40
细琢磨出来的那么一点脆弱,还没来得及盘问,贺尘晔就全身心扑入到了年底堆积成山的工作当中。
而盛怀宁,任重而道远,要拍公司年度画报的封面照。港城的特殊学校,假期要来得比内地早,溪溪已经开始了让众人生羡的美好生活。
盛怀宁婉拒了贺尘晔请全日菲佣的念头,给助理小祺涨了工资,专职在家里陪溪溪,自己赶行程则由罗稚跟着。
好在的是,溪溪并不排斥小祺的接近,加之两个人年纪相近,很快就玩在了一起。
拍画报当日,雾霾天,大街上行人寥落。
商业园区内临时搭建的摄影棚,是一片寂静中最热闹的一处。灯火通明的化妆间,盛怀宁兴致缺缺地倚在软椅上,闭眼任化妆师在光洁如玉的脸蛋上涂抹了大半个小时。
待那种麻痒的感觉渐渐消失之后,她缓缓睁开双眼,对身后沙发上的罗稚说:“稚姐,帮我拿一下手机。”
“在哪儿?”
“包里。”
一只通体白色的限量款Lady Art,被随手搁在沙发的角落,罗稚探手进去,露出内里一抹淡粉,摸索了半天,不得已拽到身前全翻倒了出来。零碎小物里压根没见到手机的踪影。
罗稚一懵,“没有啊,你到底放哪儿了?”盛怀宁回头,更懵,“就包里啊,你再仔细找找。”罗稚无奈垂眼,用手拨开堆叠在一起的物品,又将包包翻过来倒给她看,“你是不是落车上了?”
闻言,她转了转眼珠子,歉意地瘪嘴,“我…好像压根就没带出来。”罗稚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语气却一如往常,“着急用吗?我让小祺送过来。”
“行。“她应道。
半个多小时后,拍摄接近尾声。
从小到大,盛怀宁被极有仪式感的沈诗岑抓着拍过许多艺术写真,满月拍,满岁拍,幼稚园毕业拍,中六毕业拍,十八岁成年拍,大学毕业拍。如此多丰富的经历,让她面对镜头不会生出怯意,十分游刃有余。摄影师对于配合度极高的艺人,颇有好感,嘴上赞赏连连,眼底的喜欢更是不带任何遮掩。
盛怀宁道了声辛苦,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拎着沉甸甸的裙摆往化妆间的方向去。
途径一片杂乱无章的布光器时,一道非常尖锐的惊叫声自半敞的门传递了进来。
盛怀宁脚步一滞,心脏骤缩,忙不迭朝着声音的来源跑去。软包隔音门吱呀一声拉开,不远处的马路上,穿着休闲的女孩子手上拿着根棉花糖,如云朵般轻盈的糖丝被风拂过,仿佛舞动的精灵。她探出上半身,几秒过后,发现端倪。
溪溪手中的糖棍摇摇欲坠,紧凑在旁的一男一女,露出伪善的笑,你一言我一语,是半句也听不真切。
助理小祺站在原地踌躇不安,被拗口的地方方言弄得是一脸茫然,在发现盛怀宁的存在后,急忙递过来一个求助的眼神。忽地,又是一声尖叫。
盛怀宁霎时明白了过来,隐约记得贺尘晔说过,溪溪对陌生环境应激时,惊恐的叫声是最常见的表现之一。
她顾不得外边较昨日下降了六七八度的气温,一股脑将裙摆抱入怀中,袒着匀称的肩膀,快步靠近。
溪溪双颊是未干的泪痕,满脸防备地躲到了盛怀宁的身后,抓着她手臂时哆嗦不止。
她将那一男一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朴素的穿搭,发顶若隐若现的几缕银丝,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
在看到她以后,霎时就安静了下来。
盛怀宁偏过头,仔细观察了会儿女孩子的神情,很快打破沉默,“溪溪,你认识他们吗?”
回答她的是如拨浪鼓般的摇头。
见状,那对男女同时“瞎”了一声,在阗静的园区内十分招耳。下一秒,就要绕过她去捉溪溪,被横插进来的小祺大力推开。默了几秒,她仰起下巴,用发号施令来增强自己的气势,“小祺,叫保安。”
话落,陌生男女就怯生生地后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碎言碎语一番,灰溜溜地跑走了。
重回化妆间,盛怀宁把溪溪手中融化了一半的棉花糖拿走,哄着说待会儿再重新买根新的,才成功地丢入垃圾桶里。她心里泛起难以言说的滋味,连连安抚惊悸未定的女孩子。小祺将带来的手机递出,对于刚刚的小插曲,还是后怕,“宁姐,之前我们过来的路上,就一直感觉到有辆的士在后面紧追不舍。你说,要不要报警啊?盛怀宁微张唇,还没出声,就被溪溪拽住了裙摆。女孩子泫然欲泣地说:“嫂嫂,我没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哥哥?”她微愣,只好颔首答应。
从园区出来,四人兵分两路。
罗稚和小祺一起,盛怀宁则在跟贺尘晔打过招呼后,打算带着溪溪跑趟公司。
等着荣叔过来时,她神色复杂地望着罗稚。罗稚点点头,表示接收到了她的暗示,附耳,“确定要查?”“别拿乱七八糟的糊弄我就行。”
她漫不经心地抛下一句,带着女孩子伏身上了车。百信证券公司大楼,会议室内一阵骚动。
贺尘晔活动酸痛的脖颈,招来安特助维持秩序,自己则抬脚回了楼上的办公室。
会间,安特助跑了四五次告知他,李维的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他这会儿抽出空回拨过去,对方快他一步,说:“贺,很抱歉,白让你费心费力这么久。”
“无事。市场风险无法百分百准时预见,择优合作是人之常情。”贺尘晔扯松领带,神色无甚波澜,搁下手机,改拿白瓷杯去接热水。电话那端的李维闻言长叹一声,改了几秒钟前公事公办的态度,好意提醒,“哥,恕我冒昧,你从毕业后负责过许多公司的风险管理,这类失误问题,你从来没碰到过。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或许都不是偶然?”递水杯到嘴边的动作一顿,贺尘晔无声笑了下,“不会,确实是我的审批失误。”
李维一时掩面叹息,心里的愧疚只增不减。这几年,证券公司之间竞争内卷严重,佣金被极度压缩,这种情况下,为合作方保荐股票和债券,刚好可以填补利润空间的这点空缺。一开始,他所在的公司是主动让他搭线,促成与百信证券的合作,岂料,临签合同前,有公司降低佣金自荐,搅黄了合作。按道理,为了维护企业利益,佣金具体数额属于公司内部机密,现如今却被突然公之于众,绝非只是审批失误这么简单。见对方不愿意多聊,李维也不好再勉强。
毕竟抛开他与贺尘晔的关系,百信证券于他而言,确实没有多加置喙的权利。
他耸了耸肩,又再三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贺尘晔腔调懒着,唇边不自觉漾出细微的笑,应付到耐心告罄,直接摁断了电话。
门恰时从外面敲响,在他应声后,安特助推门而入。贺尘晔轻抬眉骨,问:“如何?”
安特助不作声响,照例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过了会儿才说:“贺总,您的猜测没错,不过幸好您提前做好了风险评估,甲方支付的赔偿金不会让我们有任何损失。”
“那您………”
贺尘晔知道安特助欲言又止的真实缘由,笑着摆摆手,“不用,随他去吧,防备着就行。”
过去良久,在会议室苦等半天的另一位副总裁,火急火燎地杀了上来。一丁点礼节都无,挥开在外边拦着的助理,径自走了进来,见他一副悠哉的样子,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备。
“百信今年的年度承销额双倍,是你空降时夸下的海口,结果现在甲方临阵违约,你让全公司上下这段时间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是不是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贺尘晔无声无息地打量了小半响,镜片后的瞳眸淡定非常,不紧不慢地说:“那夏总有何高见?我是不是该引咎辞职?”夏铭敛眸,对他的直言惊诧短瞬,忙将目光扫到别处,“贺总言重了,你想想,大家就靠这单过个好年,结果现在.……贺尘晔摘下眼镜,随手丢进抽屉,“夏总放心,该有的福利都不会少。”好不容易将人打发掉,他顿觉疲累,摁了摁眉心,身子后仰倚回定制皮椅,稍一阖眸,门再度被敲响。
以为是刚走的人去而复返,他斜睨过去,眼神凌厉到把走在前面的盛怀宁吓了一跳。
盛怀宁扬起的笑凝滞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期间没忘了遮挡住身后溪溪的视线。
迈入公司大楼的那一刻,她就察觉到周遭氛围的沉重。只是万万没想到,她心里的疑惑未解,就被办公室内投落过来的目光,吓到大脑里一片空白。
贺尘晔迅速起身,一时手忙脚乱,重新拿出眼镜戴上,弯了弯唇,脚步乱着迎了上去。
盛怀宁头皮发紧,连连往后退,直至抵上坚硬冰凉的玻璃门。她同样笑得僵硬,"“你.…你…你别过来。”贺尘晔懊悔不已,这段时间早出晚归,两个人大概有三五天未见了。没成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该有的浓情蜜意,竞被他演变成了现如今的局面。
他很听话地停下脚步,身上工作时才有的气势霎时消散,俨然变成了温文尔雅的三好男友,还有和蔼可亲的兄长。
盛怀宁忍不住,歪头低声,“溪溪,你哥哥应该没有家暴倾向吧?”溪溪眨眨眼,一脸懵。
贺尘晔怔了会儿,清凌凌的嗓音里满是无可奈何,“我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