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 “我的白啊——” “怎么死得那么惨……” 隔日。 别墅客厅里,一声悲戚忽然响起,伴随着吸鼻涕的抽噎哽咽声,抽噎声忍了几下,最后忍不住哇地一声抽噎出了声。 “……” 阎鹤沉默地望着沙发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卫哲,看着卫哲哭得涕泪满面,好像死了老婆的人是他一样。 半晌后,他缓缓道:“慕白是我的爱人。” 他试图告诉面前人,是他阎鹤死了老婆,不是他卫哲死了老婆。 听完慕白死因的卫哲伤感地擦了擦眼泪,继续悲痛道:“我知道的,阎总。” “您放心,我一定想尽办法保住你们的一年半载……”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什么的都别想带走小白……” 他老板年年被评津市十大杰出青年,常做公益,他老板就想要个小鬼做老婆怎么了! 又不是什么天打雷劈的坏事! 他老板对象清正廉明、大公无私,还被奉为青天小老爷。 青天小老爷就想跟个活人谈恋爱怎么了! 活了几百年,谈个恋爱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卫哲越想越悲痛,止不住抹着眼泪。 从小班里放电影,他都是感情投入最厉害,哭得最久的那一个。 如今也不例外,听完阎鹤说的那本日记,再想起那日吃火锅被辣得脸色涨红的小鬼,卫哲就觉得心痛异常。 吃什么火锅。 让小鬼去吃火锅,还点两个辣锅。 简直坏到半夜醒来都要扇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他是真该死。 自诩铁血男儿的卫哲捧着茶杯,留下了两行清泪。 阎鹤撑着额角,视线落在了眼前的白瓷茶杯,顶灯投下的光将脸庞分割明灭。 听着卫哲悲戚的抽噎,他长睫掩盖住眸中神色,视线落在漂浮的尘埃。 半晌后,他慢慢道:“黑白无常这边不用管。” “他们那边已经谈好了。” 正在抽噎的卫哲茫然:“???” 黑白无常? 谈好了? 跟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谈??? 那一瞬间,傻眼的卫哲开始怀疑到底自己是天师还是自家老板是天师。 他颤颤巍巍道:“阎总,是阴曹地府那个黑白无常吗?” 阎鹤嗯了一声。 涕泪横流的卫哲沉默,开始想如今重新拜师还来不来得及。 阎鹤摩挲了几下瓷白茶杯,低声道:“如今只有一个问题。” “倘若他知道了自己的真正死因,是不是就会转世投胎?” 抹着眼泪的卫哲一愣,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按道理说是这样的。 小鬼一直认为自己是进 京赶考的小秀才, ♎(格+格党文学)_♎, 自然是寻不到死前的执念,做到完成执念,投胎转世。 但若是小鬼知道了自己真正的死因,大概率会想起自己死前的执念是什么。 就先一时半会想不起,但距离想起执念的时间只短不长,指不定哪天清晨醒来,枕边人就消散了。 恐怕这才是连真正的一年半载都没有。 卫哲没说话,只讷讷地坐在沙发上,不敢看自家老板的眼神。 在长久的沉默中,阎鹤知晓了答案, 瓷白茶杯里盛的茶水早已温了下来,但冷白指节已经像是被滚热的茶水烫到一般,无端发起疼来。 阎鹤压住从胸腔缓上来的那股气。 他听到自己嗓音一如往常地平静,没有任何变化:“我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 卫哲起身,犹豫了半晌,还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抹了一把脸忐忑道:“阎总。” “我小时候听我祖师爷说过,有些鬼生前有功德,死后不一定要转世投胎。” 阎鹤一顿,抬起头,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卫哲:“一开始小白他就同旁的鬼不一样,您还记得他身边那个水鬼吗?脸色青白,一看便知道生前被水淹死。” “小白却活脱脱跟个人一样。” 他犹豫了一会干巴巴道:“但这只是可能,不一定真的有这个说法,我也是小时候听我祖师爷偶然间说的。” 阎鹤喉咙动了动,他嗓音不知怎么地哑了下来:“无碍。” 卫哲临走时还扭头道:“到时候我再帮你确认一下,您暂时别抱太大的希望。” 阎鹤颔首,看上去仿佛是一副极其平静的模样。 等到卫哲走后,他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弘晖温和的嗓音:“怎么了?” 阎鹤:“师父游历回来了吗?” 弘晖顿了顿,半晌后笑着道:“师父还在外游历,你知道的,什么时候回来都是看他心情。” 还没等他打趣电话里的人怎么忽然改口叫师父,就听到电话里的阎鹤同他淡定道:“我快成亲了。” 弘晖目瞪口呆:“?” 阎鹤:“你叫师父回来给我随个礼。” “对了,还有点事情我打算问问他。” “你联系上他,就催一催他抓紧时间回来。” 弘晖茫然道:“你要成亲?” 阎鹤嗯了一声,还淡定补充道:“你可以叫他算一算我的红鸾星。” 弘晖愣愣地说了一句好的,直到挂断电话,都还没反应过来。 看上去跟天煞孤星一样人忽然开始说自己要成亲。 足以震撼弘晖一整天。 挂断电话后,阎鹤摩挲着手机,没一会,就听到二楼的风铃晃动。 他抬头, 看到小鬼坐在窗外上, ✔(), 完全看不出日记中厉慕大人的模样。 但阎鹤觉得这样的小鬼就很好。 他张开双臂,小鬼坐在沙发旁边,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直起身子,扭头靠近他。 阎鹤微微一顿,低声道:“怎么了?” 小鬼伸出手摸了摸眼前人的眼睛,忽然小声道:“你哭过了吗?” 阎鹤顿了顿,他笑起来:“没有。” “大人看错了。” 小鬼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嘟囔了几句:“我娘想起我那个混账爹的时候,总会躲在房间里偷偷哭上一会。” “她怕被我发现,总是隔天才见我。” 可他总是能发现他娘哭过的痕迹。 哪怕是再微小,他一瞧就能瞧出来。 这个没什么用的本领,如今却发挥了作用。 阎鹤只是摇摇头,同他笑着道:“大人看错了。” “昨日熬夜看了公司的报表,眼睛难受,用了点眼药水。” 小鬼又凑近看了一下。 他不懂什么叫眼药水,只点了点头,相信了阎鹤同他说的话。 小鬼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算着变成实体的日子,正当算得高兴的时候,就听到阎鹤嗓音有些低,同他说:“大人。” “想知道你的死因吗?” 小鬼愣住,他扭头茫然道:“我知道我的死因啊。” 阎鹤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好一会才轻声道:“阿生是在水患中去世,所以他是水鬼。” “大人同阿生一样,都是在水患中去世,但大人是压床的小鬼,大人不觉得奇怪吗?” 愣住的小鬼挠了挠脸,半晌后,他纠结道:“可能是是我睡觉的时候发了水患。” “然后在睡梦中被淹死。” 他带着点羞赧小声道:“我娘从前就说我睡觉睡得很沉。” 他觉得这个死法怪丢人的。 也就一直偷偷瞒着没说。 阎鹤沉默。 小鬼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磨磨蹭蹭地靠近身旁人,然后解下脖子上用金丝绞成的吊坠。 他解下吊坠,放在手心上,耳根有些红,声音很软道:“改天我有了实体,我把这个给你好不好?” “这是我娘给我的,说是能保佑人的,她说以后我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就把这个给我喜欢的人。” 阎鹤喉咙滚动了几下,嗓音发哑道:“那大人怎么办?” 小鬼半跪在沙发上,一本正经道:“我如今同黑白无常共事。” “很是厉害,自然是不必担心的。” 小鬼端了一下,但很快就垮了下来,他眉眼弯弯地催促道:“你快低头,我给你试试,合不合适。” 阎鹤笑了笑,听话低头。 小鬼举着摘下的吊坠,绕着阎鹤的脖子一圈,发现上 次吊坠补起的红绳这次缠上去刚好合适。 他高兴极了, 心满意足地收起了吊坠, 说等到过两日有了实体就将吊坠给他。 阎鹤看着眼前的小鬼眉眼弯弯,睫毛长长,颊边抿出的酒窝很是可爱。 他告诉自己再等等。 说不定真的有办法。 倘若真的没有办法,他会亲手将地府里的那本日记交给眼前人。 小鬼一如往常地待到了凌晨。 他睡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盖着被子,原本放在中间的枕头被撤下过几次,但他怕自己吸食阎鹤太多次精神气,于是又将枕头给搬了回来。 以此来监督自己。 但青天小老爷没想到半夜自己踹掉中间枕头的动作已经越发熟练。 一踹,一拉,一抱,埋头就开始幸福吸□□神气。 第二天清晨。 小鬼迷迷糊糊听到闹钟响起的声音。 他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发现阎鹤已经起了床。 如今别墅里已经贴上不少聚拢阴气的符纸,平日里鬼魂状态待在别墅也不会出现意外。 小鬼以为自己睡过了头,昨晚忘记回墓地。 他睡眼朦胧地爬了起来,见阎鹤起身,便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往阎鹤身上熟练挂去。 阎鹤顿了顿,扭头看着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小鬼。 他没说什么,只起身,一只手拖住身后有了实体的小鬼,走向洗漱室。 小鬼趴在肩头,困倦睁眼时,发现已经在洗漱室的镜子面前。 他困得睁不开眼,身下的阎鹤一只手托着他,另一只手将挤牙膏的牙刷递给他。 小鬼迷迷糊糊地接过牙刷,塞在嘴巴刷了一会后,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咬着牙刷愣了愣。 他低头,才发现自己有了实体。 从起床开始,阎鹤就一直让有着实体的他挂在身后。 咬着牙刷的小鬼默默地将夹在男人腰上的双腿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