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正经小鬼同阎王谈恋爱这事阎鹤不管。 他坐在床沿,试图伸出手环住小鬼往后缩的脚踝,随后安慰小鬼:“是小阎王。” “不是阎王。” 小鬼更加麻木,神情恍惚喃喃:“小阎王?” 阎鹤点点头,继续安慰他:“都还没上任。” “说不定还是编外人员,什么时候上任都说不准。” 小鬼神情麻木,恍惚喃喃:“新官上任三把火。”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这个小鬼给烧了?” 阎鹤:“……” 他坐在床沿上,手掌稍稍收拢,攥紧了手中小鬼的脚踝:“大人不是说过,官大官小都是为百姓做事吗?” 小鬼欲哭无泪,被攥住脚踝,动也动不了,他悲伤哽咽道:“那你也没告诉我你官大大到了阎王啊……” 没跟黑白无常认识前,他同阿生都只是个到处狂翻香火吃的小鬼。 别说是阎王,就是碰见平常的鬼差,他同阿生都要狂奔五里地,生怕被鬼差闻见他们身上的阴气。 阎王他们更是想都不敢想。 小鬼越想越悲伤。 原来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在同阎王睡觉。 他忍不住哽咽了几声,想起了那些日子自己动不动就爬到阎鹤脑袋上,骑在阎鹤肩膀上,还挂在阎鹤身上到处乱跑。 别说是像他这样的小鬼。 就是臭名昭著的恶鬼来了也不敢骑在阎王脑袋上,让阎王给自己挤牙膏啊。 但他就敢干。 而且还不止干了一次。 甚至还让阎王给他这个小鬼烧香火。 小鬼悲伤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听着阎鹤同他说:“大人说过我官多大,大人都不会怕的。” 小鬼恍惚喃喃道:“我确实是不怕……” 阎鹤稍稍放松了一下。 小鬼继续恍惚喃喃:“我是直接被吓死了……” “不对,我已经死了……” 阎鹤:“……” 他长臂一伸,将抱着脑袋悲伤的小鬼揽进怀里,另一只手落在小鬼背上,开始将自身掩盖的深厚纯净阴气缓慢释放。 空气中渐渐飘逸格外纯净的香甜阴气。 小鬼一边悲伤哽咽一边道:“我就是个小鬼……唔……什么东西那么香……” 满脸泪的小鬼愣了一下,闻到了一股纯净浓郁的香甜阴气。 然后小鬼就开始挂着满脸的泪一边哽咽一边吸食吸食飘落升腾的香甜阴气。 没办法。 对着如此纯净香甜的阴气,任由哪个小鬼来,都忍不住。 过了一会,吸食到香甜阴气的小鬼悲伤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下来。 阎鹤揽着他,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睫上的泪,柔声道:“怕什么?” “再大的官,不都还是得听大人的。” 小鬼眼睛有些红,鼻尖也泛着红,鸦黑长睫被泪水凝成一簇一簇,看起来简直可怜又可爱。 阎鹤细密地亲着他,一边亲一边让他别怕。 小鬼则是红着眼睛,伸手将眼前人的脑袋推了出去,推完还喃喃道:“在地府做这种事情,是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吧……” 阎鹤:“……” 他偏头,将推着他脑袋小鬼的手握住,十根手指一一与其相扣,又亲了亲道:“不会。” “这处是我从小生长的宫殿。” “没有我的应允,谁都进不来。” 小鬼愣愣,看着富丽堂皇的宫殿,幽蓝色的火焰浮动在半空中,硕大的夜明珠镶嵌在穹顶,洒下朦胧柔和的清辉。 他这才恍惚生出一种梦幻的真实感。 自己的枕边人原来真的是小阎王。 阎鹤抬手拨了拨慕白额前散落的额发,黑眸如同海浪翻卷打磨的礁石,深沉而温柔:“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日你被人掳去,我下地府去找,大概是碰见了什么熟悉的事,所以才慢慢记起来。” 慕白稍稍仰头,怔然道:“那日?” 阎鹤点了点头:“就是我眼睛变红,长出长发的的那日。” “那日过后,我发现每日清晨醒来,总会变成红眸,但稍加控制,还是能变回来。” “我怕大人担心,便没怎么同大人说。” “过后的几日,我在夜里时常做梦,梦见一些地府的事情,久而久之,慢慢恢复了记忆。” 小鬼还是久久不能回神,他愣愣地望着阎鹤的黑眸,伸出手,似乎想确认真假。 阎鹤望着他,稍稍俯身,黑眸渐渐变化成为红色。 怔然的小鬼被吓了一跳,阎鹤只是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将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睫上。 脸庞是微凉的触感,眼睫很长,抵住他的手掌,时不时刮动着他的掌心。 那双红眸同黑眸一样,没有什么异样。 小鬼抬着头,犹豫了一下,继续伸着手摸着阎鹤的红眸。 阎鹤没动,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小鬼从面前人的眼睫一直慢慢摸下去,落在如同冰雪雕琢的五官。 手指从高挺鼻梁滑落到削薄的薄唇,依旧是从前摸阎鹤的触感。 什么都没变,只是体温从温热变成了冰凉。 阎鹤:“还怕吗?” 慕白摇了摇头。 确认了眼前是一直陪伴自己的阎鹤后,便没怎么害怕。 阎鹤笑起来,低头亲了亲他的指尖。 慕白还有点谨慎,他立马环顾了一圈四周,仿佛如今在地府,暗地里有好多双眼睛盯着他们。 但过了一会,见昏暗的四处都是柔和的清辉,十分寂静,让人渐渐放松。 宽大的宫殿虽然宫墙富丽堂皇,宫墙上技术精湛的浮雕栩栩如生,但摆设却甚少,偌大的宫殿中,除了身下一张 宽大到咂舌的床外, ☚☚, 发现当真除了自己身下睡的这张床和穹顶上的夜明珠,便再也没有其他的陈设。 阎鹤坐在床沿,同他慢慢道:“那日,我见你跟顾庭进了祠堂后久久没有出来,就意识到你大概是完成了自己的执念。” “完成执念的孤魂野鬼都要去转世投胎,当你下地府,准备去跟那行人一同走上孟婆桥时,我便将你领了回来。” 慕白有些愣。 过了半晌,他才迟疑喃喃道:“你如何知道我在祠堂里完成了执念?” 阎鹤静静望着他,半晌,还是笑着道:“越临近除夕,你越魂不守舍。” “有好几次夜里,我还能听见睡熟的你嘴里喃喃说着除夕这两个字。” 他虽然是笑着,但眼里的叹息却并不少。 阎鹤:“我总不能拦着大人,让大人一辈子都完成不了自己的执念吧。” 看到陈澜日记中书写的那封家书,再加上小鬼临近除夕,期待又魂不守舍的模样,他早早就猜到自己爱人的执念大抵是同家书中的除夕有关。 顾庭打来电话的那一瞬间,正在包饺子的阎鹤比谁都要听得清楚,也比谁都要清晰地意识到不久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但他还是安静地摘下围裙,在水池边洗了手,抬头同慕白说:“我送大人去吧。” 他能想到的事,慕白又如何不能想到。 他带着点狼狈地偏过头,不让眼前人看见自己又开始泛红的眼眶。 他动了动喉咙,努力想说出轻松的几句话,说点什么都好。 但无论他怎么拼命地努力,都发现自己张不了嘴。 喉咙里跟塞了一块灼热的铁石,烧得他怎么都说不出话。 慕白不敢想,当他无知无觉地朝着阎鹤挥手告别走进顾家大门时,阎鹤站在车旁,看着他的背影在想什么。 他是否在想自己的爱人还会不会回来。 当自己的祠堂中意识溃散消失,外头的雪落了又停下时,在外面等了那么久的阎鹤望着停下的雪,又在想什么。 慕白胡乱地抹了一把眼睛,偏着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喃喃道:“你为何不同我说……” 倘若阎鹤在除夕前告诉他…… 阎鹤:“能说。” “但是我还是想大人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眼前因为执念,心甘情愿成为孤魂野鬼在外流浪几百年,也只是希望自身能够完成死前的愿望。 阎鹤不想慕白因为自己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开始犹豫开始考虑是否要去完成执念。 那么这几百年吃的苦,都算是白费了。 慕白偏着头,吸了吸鼻子,小声道:“那我现在算什么?” “黑鬼吗?” 阎鹤:“什么?” 慕白老实道:“人间没有户口的人叫做黑户。” “如今我本来要去转世投胎,但被 你带回来,那我不就是黑鬼吗?” “” ♙本作者关尼尼提醒您最全的《早点睡觉》尽在[格#格党文学],域名♙ 乾帝年间关于人员管理流动十分严格,对没有户籍的百姓管辖也十分严苛。 阎鹤沉默了一会:“不严吧。” 慕白下意识松了口气,就听到阎鹤继续道:“但也有可能会有鬼差过来检查。” 慕白愣了愣,随即一颗心立马就被提了起来,正当紧张时听到阎鹤道:“到时候大人同那人报出自己的身份就好了。” 慕白立马紧张追问:“什么身份?” 阎鹤坐在床沿,眼里带着笑:“要同我成亲的身份。” 他慢悠悠道:“到时候大人就不是黑户的。” “整个地府也没鬼差敢将大人给抓去。” 看着阎鹤带着点促狭地朝他笑吟吟,慕白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人又在逗自己。 之前就还说这个地方没有他的应允,谁都进不来。 小鬼嘀咕了一句,说道:“又骗我……” 阎鹤:“没骗大人。” “我如今同大人一样,都没什么身份。” “先前老阎王一气之下将我丢到人间历练,定下了一个功德量,说没到那个功德量不准回来。” 慕白眼睛瞪大:“那如今积攒到了吗?” 阎鹤:“没到。” 他才刚恢复记忆不久,哪怕一麻袋一麻袋地去砍恶鬼,但还是没能积攒到老阎王定下的功德量。 慕白颤颤巍巍:“所以你是将我偷出来的?” 阎鹤沉吟了片刻:“算是吧。” 他虽然跟当值的孟婆和鬼差都打了个招呼,当值的孟婆和鬼差见到他,心照不宣地没同老阎王说,但也不能马上给小鬼编造一个新的身份。 毕竟现在的他还是在人间历练。 看着小鬼颤颤巍巍的模样,阎鹤道:“没事。” “老头子也只是嘴硬罢了。” “只不过是气我当初犯错不改,将我丢下人间历练。” 慕白立马紧张地道:“那你是犯了什么错?” 倘若只是小错,那便应该没什么大事发生。 但倘若是大错,没积攒完指定的功德就偷跑下地府,恐怕会惹得老阎王更加生气。 阎鹤一向性情沉静手腕了得,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差错,大抵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 小鬼是这样想着,睁着眼等着阎鹤的回答。 但没曾想,阎鹤听到他这个问题后,却沉默下来,良久都没有回答。 小鬼心中咯噔一下,颤颤巍巍道:“当初犯的是大错吗?” “很大吗?” 阎鹤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当初犯下的错也不是什么大错。 但倘若要是让他开口对小鬼说自己因为太爱睡觉,惹得老阎王生气,一怒之下将他丢到人间历练。 阎鹤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很能开这个口。 从前的自己不觉得有什么, ㈢㈢, 再对心上人说出这个理由,似乎就有点难以开口。 阎鹤只能若无其事道:“不是什么大错。” 小鬼松了一口气,随即睁着眼小心翼翼道:“那是什么错?” 阎鹤修饰了一番当初的错处,委婉道:“休息太久。” “老头子觉得上进心不足,就让我去人间锻炼锻炼。” 实际上是睡太久,一睡就是睡几百年。 老阎王一气之下便将他丢到人间。 甚至还给他一个劳碌命的命格。 阎家全员不会做生意。 他大哥开拓海外生意,稳赔不赚,亏几千万都是入门级别的亏本。 他侄子热爱漫画,干起生意来同他爹一样,狂赔不赚。 阎鹤光是收拾烂摊子,就不能同从前一样,睡上十天半个月。 但他修饰得很好,小鬼没听出来。 小鬼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紧张起来道:“你这次被发现了是不是又得被老阎王收东西?” 阎鹤:“?” “嗯?收什么东西?” 小鬼坐在宽大的床,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宫殿,老实道:“就是把你宅里的东西给收走啊……” “就跟我娘一样,我从前犯了错,我娘总会将我喜欢看的话本给收走。” “比如我逃了学,回家被我娘发现,我娘就会把我最爱看的话本收走一本。” 小鬼望着堪称家徒四壁的空荡荡宫殿:“你宅子里的东西是不是都被你爹收走了?” 阎鹤:“……” 他也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宫殿,发现自己的宫殿确实什么摆设都没有。 只有一张宽大无比的床。 大抵是因为从前的自己只顾得上睡觉。 宫殿有一张床就够了。 就连用来照明的灯都选择了光线极弱的夜明珠,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容易入睡。 小鬼忧心:“再被收走,你宅子就空了。” 阎鹤:“……” 小鬼继续忧心:“你看,如今连一张坐的椅子都没有,只能同我一起坐在床上。” 老阎王看来还是挺严厉的。 他犯了错,他娘都不会将他房间的东西都给收走,顶多只会没收他的话本与蝈蝈。 阎鹤这处可是连吃饭的桌子都没了。 也不知道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连亮一点的灯都没有,也不懂从前吃饭的时候只能蹲在地上吃。 叨叨絮絮说完,小鬼便觉得疲惫得厉害,浑身上下都困乏酸痛。 阎鹤同他说大概是因为他意识沉睡消散过一次,把储存的精力都用得差不多,所以自然会感觉到疲惫。 他给他盖上被子,让他休息睡一会,担心他睡不着 ,还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被子。 慕白躺在床上,盖着柔软的云锦织被,望着穹顶上散发着柔和清辉的夜明珠,模模糊糊想着真神奇。 自己这个小鬼居然躺在地府的床上睡觉。 但迷迷糊糊眯着眼睛,过了一会,慕白忽然惊醒一般,唰地一下睁开眼睛,立马爬起来猛地叫了一声:“阿生——” “阿生还在家里面等着我们回去煮饺子——” 那天过除夕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跟顾庭去祠堂看一眼,不过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甚至临走前他还让阿生在家包饺子,说等他包完饺子他就回来了。 结果不仅没有回去,甚至还跑来了地府。 慕白知道阿生有多死心眼。 从几百年前阿生哪怕知道眼前是水患,但还是一路过来甚至下水去找他便能知道阿生有多轴。 他出门前让说等他包完饺子就回去,阿生等不到他,恐怕只会觉得是自己没包完饺子。 慕白急急忙忙地起身,就被阎鹤拦住:“阿生也在下面。” 慕白愣了。 阎鹤朝他低声道:“在你完成执念后,他的执念也完成了。” 慕白瞬间就明白阿生的执念是什么。 不管是几百年前,还是几百年后,阿生的执念一直是他。 小时候阿生同他说过,要伺候他一辈子。 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阿生都觉得自己得照顾他,直到他转世投胎。 慕白愣愣,他张了张嘴,喃喃道:“阿生……走了?” “也是……” 他坐在床上,抓了抓头发:“他是该走了。” “他伺候我后受了那么多累……是该走了……” 他吸了吸鼻子,低声:“阿生是个好鬼,生前没有害过人,死后也没有害过人……” “他应该能投个富贵人家吧?” “投个富贵人家也好……以后就不用叫别人少爷了……” 他一边说着,眼里却没忍住,大滴大滴地坠入云锦织被,晕染出大片墨色的痕迹。 慕白想,他其实是不难过阿生去投胎的。 阿生倘若下辈子能去投胎到好人家中,他也是极为高兴的。 他只是有点难过。 他同阿生连道别的话都没说,只是高高兴兴同他说等他包完饺子自己也就回来了。 慕白胡乱地抹了抹眼睛,就听到阎鹤道:“他在地府。” “但是没去投胎,我把他带回来了。” 慕白泪眼朦胧:“嗯……他去投胎了也好……” “下辈子去一个好人家……嗯?!” “你把他带回来了?” 慕白眼泪还挂在眼睫上,目瞪口呆:“你连他也偷过来了?” 阎鹤:“没偷。” 他有些无奈道:“是他自己说不想去投胎。” “他的执念变了。” 慕白愣愣:“他的执念变成什么?” 阎鹤:“坐主桌。” “他说他还没见他家少爷成亲, 他连新衣服都准备好了, 还没坐到主桌上,不愿投胎。” “周围鬼差起初还让他喝孟婆汤,喝下孟婆汤就好了。” “那群鬼差们说什么主桌客桌,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不记得,自然就会乖乖地投胎。” “他不愿喝,跳下奈何桥,在奈何桥地泡着,倔得很。” 恢复记忆的阎鹤很早就同孟婆和鬼差们打过招呼,让他们记住小鬼与水鬼的模样。 因此当水鬼在奈何桥下泡水的时候,当值的鬼差找上他,得知水鬼执念发生变化,不愿投胎,阎鹤便将水鬼带了回去。 慕白目瞪口呆:“他在奈何桥底泡着?” 阎鹤无奈地点了点头:“何止是泡着。” “还吐了好几碗孟婆汤,当值的鬼差怎么拦都拦不住。” 慕白默默了一瞬:“他如今在哪?” 阎鹤:“在隔壁房待着睡觉。” 大抵是在奈何桥底泡水泡得不容易,又同鬼差大闹了一场,因此累得厉害,一被带回去,便躺地上睡得沉沉。 至于为什么是睡在地上。 整个宫殿只有一张床,隔壁房空荡荡的,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他肯定是将小鬼带到自己床上。 至于水鬼,皮糙肉厚地睡点地板没什么事。 听到水鬼安然无恙后,慕白这才放下心,重新躺下床。 他以为水鬼同一样都睡在床上,加上身体困乏酸痛得厉害,因此一沾上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慕白在这处宫殿住了几天。 根据阎鹤的说辞是他之前意识消散过一次,如今魂魄凝结得不稳,地府阴气重,能够好好温养他的魂魄。 于是慕白乖乖地在宫殿里待着,看着几日中阎鹤陆陆续续往宫殿里搬东西。 最开始先搬进来的是两张椅子。 大抵是因为之前他说过这宅子连坐的椅子都没有,阎鹤便最先将椅子搬了进来。 偶后是其他的家居,大多数都是人间时他喜欢的家居。 修养魂魄的这几天,慕白碰见了当初见面的几个恶鬼。 一开始他还被吓了一跳,过后才知道那几个人并不是恶鬼,而是阎鹤的兄长。 几人向他赔了礼,态度很是诚恳,又带来了许多丰厚的赔礼,堆得整个宫殿都下不来脚。 有几个人带的赔礼太大,占的地方太多,慕白见状,便让那人将自己的赔礼带回去。 那人叹了一口气,很是真情实意致歉道:“我是真不知道我带的赔礼太大。” “原先他同个野人一样住着,宫殿里除了一张床,便什么都没有。” “我寻思着既然他宫殿只有一张床,再放下我这株珊瑚树肯定是能放下的。” “谁知如今他宫殿里头却添了那么多东西。 ” 什么靠椅、沙发,还有许许多多他们没见过的新奇玩意,都摆满了空荡荡的宫殿。 哪里还同原来野人住的地方一样。 小鬼有些吃惊,问原先宅子里的东西不都是老阎王收走的吗? 几个兄长纷纷摇头,讶异地说怎么可能。 全地府没有一个鬼能看得惯阎鹤那野人一样的宫殿。 毕竟堂堂一个预备役阎王,宫殿如同被人洗劫过一眼,除了一张床,最华丽的地方恐怕就是宫墙。 他们几个兄长曾经也给阎鹤添置过家具,哪怕是多放几个椅子都好。 要不然每每地府有事,一群人来阎鹤府中商讨时,都是直愣愣地站在大厅的堂前,同阎鹤对话。 但每次添置不过几日,添置的家具又会被丢出府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妨碍了阎鹤睡觉。 如今小鬼一来,这才不过住了几日,就连地毯就铺好了!就为了让小鬼住得舒服。 想当初,他们几个可是连一张椅子都讨不到。 几人连连摇头感叹。 待到几分走后,慕白同刚回来的阎鹤说了这件事。 阎鹤面不改色道:“胡说八道。” “你别听他们说。” “从前我宫殿东西也有很多,养了花,养了鸟,每天都同在人间一样早起健身。” 他生怕小鬼觉得从前他的没有生活情趣,还当场电了一颗爆米花喂给小鬼:“我从前还经常做饭。” 小鬼嚼着香甜的爆米花,想了想,似乎也是。 阎鹤在人间的时候做饭做得那么好吃,怎么可能在地府的时候会同个野人一样生活。 在慕白醒来的第二日,他就见到了水鬼。 水鬼一见到他,以往面瘫的神情都颇有些动容,眼眶微红,似乎感触颇多。 小鬼眼泪汪汪地握着他的手,刚想说自己也很想他时,就看着水鬼眼眶微红感动道:“大人。” “这处的宅子同从前慕家的宅子一般大。” “日后您不会受苦了。” 慕白:“???” 他眼泪一下就收了回去,神情复杂。 水鬼:“从前竟不知那鸟人身份如此之高。” “阎王……” 似乎是想到什么,水鬼愣了愣,然后小声道:“少爷,阎王能听到旁人说小话吗?” 慕白点了点头,迟疑道:“能吧……他好像不止能听到压低声音说的话,方圆十里什么鬼发出什么动静,他好像都能听到。” 水鬼有些懊恼,自言自语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必偷偷骂了……” “反正他也能听到……” 慕白:“……” 没过几天,他便同阿生回到了人间。 阎鹤给他凝成实体,问水鬼要不要实体,水鬼说不要。 他说他在水底泡着舒服,平常想来看他家少爷,在半空中飘过来就可以了。 其实水鬼偷偷留了一个心眼。 ☆关尼尼提醒您《早点睡觉》第一时间在[格格党#文学]更新,记住☆ 阎鹤不懂水鬼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只当他是做鬼做习惯了,并不强求。 回到人间的时候刚好是初五。 从初三开始,阎鹤的堂姐阎舒便锲而不舍地开始给他打电话,希望他能将那天的男生带回去同他们一起吃顿饭。 阎鹤问慕白愿不愿意同他一起回去。 慕白说可以。 回到阎家的那天,下至小屁孩阎安,中至年轻人阎樟,上至长辈阎舒,都对他爆发了极大的热情。 小屁孩阎安高高兴兴地要拉着他去雪地里放烟花,还献宝一样地把兜里的全部烟花塞给他,亮着眼睛同他说:“小婶婶放——” “小婶婶放——” 阎鹤的侄子阎樟更是,一瞧到他,便热情十足地围着他的打转,甚至还说不知道为什么见他总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小鬼有点心虚,捧着茶杯没敢说当然熟悉了。 自己天天搁床头盯着阎樟睡不睡觉, 阎樟同他聊天,得知他也喜欢漫画与游戏时更加高兴了,拉着他就进自己的游戏房。 小鬼早就看见过阎鹤操作这款游戏,因此还指出了阎樟平时打游戏时常常犯的错处,惹得阎樟对他更为崇拜。 但没过多久,窝在游戏房里打游戏的两人就被阎鹤拎了出来,阎鹤对着阎樟说让他别把人带坏。 到了晚上,年幼的阎安献上烟花,眼睛亮晶晶地让小鬼带他出去玩, 阎鹤披了一件大衣,同两人一起出去。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小鬼在雪地里插着烟花,弯着腰小心地点燃,然后笑着同小孩一同跑开。 雪地里的烟花燃烧出一簇簇光,将穿着白色棉袄的小鬼照得很漂亮,杏仁般圆润的黑眸里亮着璀璨的光。 阎鹤唇边弯着。 但没多久,他似有所感,回头望向园子里的某处雪地。 他朝院子里那处雪地走去,在漆黑昏暗中,瞧见了流着涎水的恶鬼,这只恶鬼不只是从哪处冒出来,身上的阴气重得骇人,正目光贪婪地望着正在雪地里放着烟花的一大一小。 阎鹤头一次对一只恶鬼抱有如此真诚的感谢,抬起手,指尖燃起一簇幽蓝色火焰,微微一笑。 不多时,雪地里燃起一缕灰烟,最后差的一只恶鬼被收入囊中。 寒风忽然大了起来,雪地上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身旁浮现无数无形金色符咒,疯狂晃动。 功德已满。 阎鹤放下手,已经开始沉稳地想不久后的大婚当日喜糖中的瓜子是要五香味还是要奶油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