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俞深后,
他下扫一圈,不久前还一派热
,除他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但在上到二楼, 即将拐弯走向自己房间时,成熟
起,喊声他的名字。
夏清清顿住, 回过头,
他站在门框中间,穿一身灰色的家居服,像一副画框框住的、铅笔画的人物素描,昏暗又没什么色彩。
那张脸倒是依旧英俊,只是状态不好。
深邃的眼睛里遍布着红血丝, 下巴上也有一些才刚冒出头的青色胡茬,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衰败的气质,颓丧得像一棵形销骨立的枯树。
和夏清清记忆中意气风发的父亲截然不,仿佛是两个人。
他沉默片刻, 问:“什么事。”
夏烬生就这么看着夏清清, 眼神说不出喜悲哀怒。
半响,才说:“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没有。”
夏烬生点点头:“那就是对我已经无说。”
夏清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不免好奇:“那么,爸爸究竟想让我和你讨什么题呢?”
他笑笑,“提刚才的事?还是提我和俞叔叔的感情?”
“爸爸确定真的想听么?说你会高兴吗?”
接连几个语气并不尖锐、却字字锥心的问题夏清清抛夏烬生, 后者没有任何犹豫, 回答道:“不会。”
“所以您问,我说没有。既然您不打算让步, 我也不打算放手,那我们之间暂时就没什么好说的。”
“跟我没什么好说, 和俞深倒是聊得愉快。”
夏烬生是指刚刚他在窗户边所看到的全过程,包括两个人拥吻在一起那个片段。
他当时几乎气到想拿收藏的猎.枪,直接崩那不安分动手动脚的老男人。
夏清清闻言有些惊讶,但并不怎么意外。
他选择在院门口亲俞深时,就已经做好会家人撞见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刚好就这么巧,撞见的人是夏烬生。
“和俞叔叔聊天,是挺愉快的。”夏清清也没有隐瞒,神情坦然。
“俞叔叔俞叔叔,张口闭口都是俞叔叔。”
即使压抑着满腔怒火,竭力使自己看起稍微冷静点儿,但剧烈颤抖的语气还是暴露夏烬生内心的真实情绪,他紧皱眉头,忍不住质问眼前这个自己从小宠到的孩子:“你到底喜欢你的俞叔叔什么?!”
“一个道貌岸然罔顾人伦的伪君子,处心积虑别有所图的老男人,他究竟有哪一点值得你喜欢!”
这些天里夏清清听到过不少次类似问题,都是以非常不理解的态度,有时候是单纯不解的询问,有时候是像夏烬生这样有些歇斯底里的质问,问他到底喜欢俞深什么。
说实,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夏清清自己也不知道。
在决定和俞深在一起之前,哪怕是听到他表,夏清清实都从没想过未有一天,他会和一个比自己整整十岁的男人谈恋爱,甚至是结婚——
有夏烬生和曲歌的联姻珠玉在前,夏清清对自己的婚姻没有抱过太多期待,早就接受会和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相处一生的准备。
在夏清清原的构想中,他概率会和俞植在一起,平平淡淡的入婚姻、组建家庭。至于孩子这种问题,双方都是男人,既生不、也没想过领养,因为夏清清自己清楚,他质上就是一个天真的、永远长不的孩子,尚且需家人和周围圈子的迁就和偏疼,哪里还承担得起养育一个孩子的责任。
虽然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在名利场里长,但夏清清对人生没有什么太的追求,唯一想的就是一座自己的花园,再养几只毛茸茸的小猫小狗。
他一生下就拥有着数不尽的财富和亲友们的宠爱,除身体不好外再没有任何短板,一辈子的幸福和美满是以看到头的——
所以当夏烬生这么问他的时候,夏清清也实在想不明,他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只比自己父亲小上十几岁的男人,怎么想着自己人生这场游戏的极易通关模式人为增加难度。
心理学说过早失去父亲的人在成长过程中会伴有恋父情节,喜欢上比自己多的男人。夏清清纳闷,他父亲活得好好的,也从不缺父爱,甚至他得到的父爱多到快把他窒息——那为什么自己还会喜欢上俞叔叔呢?
夏烬生等久也没等到夏清清的答案,他耐心耗尽,近乎诱哄一般夏清清洗脑:“你答不上,所以实你也没有那么喜欢俞深,哪有什么不分开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还这么小,你哪里懂什么情啊爱的,更别说‘一辈子’、‘永远’这种傻瓜才信的谎,那都是他哄你开心时说的花言巧语,老男人的最当不得真。”
但夏清清却抬起头,直视着夏烬生的眼睛,坚决的否认道:“爸爸,不是你说的这样。”
“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俞叔叔。”
夏烬生不屑的哼一声。
夏清清没在意,只是接着自己的往下说:“他对我好好,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记得我的一切喜恶,因为我喜欢浪漫、喜欢惊喜,他就会投所好,把自己变成一个更加浪漫、也懂得怎么制造惊喜的人。”
“这些我们都以做到,”夏烬生不服道,“甚至,我比他多做多年,也做得更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啊,爸爸和俞叔叔一样,都以做到这么爱我。”
得到宝贝肯定的回答,夏烬生面色稍霁,才刚张嘴,下一秒,就又听到夏清清说:“但是,俞叔叔和你最不一样的一点,就是他永远也不会打着爱的名义,随意干涉我的选择,也不会妄图安排我的人生。”
“这就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他我的爱自由,甚至不在乎我会不会爱他。”
“但爸爸你做不到。”
短短几个字就夏烬生判死刑,都不任何上诉的机会。
夏烬生蓦的怔住,受到的刺激太,一时连都忘说。
他有那么一瞬间,灵魂仿佛都抽离,只剩下一具空僵硬的躯壳,对人世间失去所有感知。
过好久,才稍稍缓过一点,却在幼子的指控面前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最后也只是嚅喏着嘴唇,苍无力的说一句:“不……不是这样……”
夏清清平静道:“爸爸,你是不是真把我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
夏烬生似乎意识到他接下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慌张,想阻止,却完全无为力,只眼睁睁地看着夏清清将一切隐秘揭开,让阴湿的菌子曝光在烈阳之下。
“他的事,我就不提——但不代表我不知道。”
“单单只说夏缺,您以为,您所有的算计,当真那么天衣无缝么?”
夏清清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夏烬生,没有失望之类的神色,无语气还是表情,自始至终都平淡,甚至到有些冷漠的地步。
冷漠到有点冻伤夏烬生。
夏缺两个字就像颗定时炸弹,它并不是不爆炸,只是还没有到该它爆炸的时候。
而一旦暴雷,面临的结果就有是万劫不复。
夏烬生光是看着夏清清的薄唇在动,耳边却嗡嗡作响,连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但即使听不清,他也够在心中补全他的。
“你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夏缺真正的身世,却因为想拿捏住伯,就选择帮他瞒下这件事,不在乎夏缺根没做错什么,却遭受种种不该他遭受的折磨;也不在乎我忽然得知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在外面有个私生子时会不会难过,甚至你在安排王星考验夏缺是否忠诚时,也不在乎我万一真的出事怎么办。”
“我怎么不在乎!”
夏烬生急忙想解释,说自己答应帮夏霖生的忙的原意只是想替夏清清多留一份退路,说他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绝不会让夏清清出任何意外,但还没得及说出口一个字,就对方直接打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不用再重复那么做的理由,我已经听过无数次,总之是一箩筐冠冕堂皇却毫无作用的,实在不想再听。”
夏清清垂下眉眼,淡淡道:“在你眼里好像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安全,再亲近的人也会背叛我、伤害我,永远都是抱着对人性最坏的揣测安排一切。”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也没有资格审判,我只知道你选择这样做,会让我难过久。”
夏烬生从没听夏清清说起过这些,这个看起冷心冷情的孩子,实最懂事也最听,从都不想别人带麻烦。
他明明知道夏清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还忽视这一点,固执己见的去做下会伤害到对方的事呢?
夏烬生的心脏开始收缩,也开始疼痛,哀求似的看向夏清清,试图想对方别再说。
夏清清接收到父亲投的示弱眼光,顿顿,又说:“我相信爸爸一定是想让我幸福快乐的,但事实却恰恰相反,我不会因为这些事感觉到高兴,只是难过,失望,不明我的父亲明明是爱着我的,为什么总是会做出让我伤心的事。”
夏烬生听得慌神,试图靠近夏清清,一个劲的向他说对不起,得到的却只有后退。
那像小刺猬竖起尖刺一样充满着不信任的几步,将夏烬生刺得遍体鳞伤。
黑眸猛地缩紧,而下一刻,夏清清所说的,彻底摧毁夏烬生固若金汤的心底防线。
“爸爸,你说我还小,不懂什么是爱。”
“但我觉得,真正不懂爱的人,是你才对。”
夏清清说完,转身想离开,似乎对他已经失望至极,不愿再在有他的空间里多待一秒。
夏烬生几步追赶上去,紧紧抓住少年清瘦的手腕,任凭挣扎也绝不放开。
他甚至连语气都染上焦急,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爸爸当然是爱你的啊清清,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你好,你是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做好不好?”
“千错万错都是爸爸的错,是爸爸一时糊涂,往后一定改,你不这样对爸爸说,爸爸心里也跟你一样难过。”
“一时糊涂?”
夏清清摇摇头:“我看您是一世糊涂。”
夏烬生毫不犹豫的将一切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是,我糊涂,独断,干涉你的人生,都是我的错,别不理爸爸。”
夏清清用尽全力才挣开夏烬生的手,甚至将他推得往后退几步,冷淡道:“你以前也是这么跟我道歉的,但你从没有改过,甚至越越变加厉。”
“俞叔叔临走前还特意叮嘱过我,让我千万别因为他跟你吵架,有什么都好好说。不是听他的,我现在不会站在这里,这么心平气和的跟你聊天。”
夏烬生自动忽略俞深那几个字,站稳后又一个箭步绕到夏清清身前,拦住他的去路,苦苦哀求道:“这次是最后一次,爸爸保证,以后再也不会。”
夏清清没有表态,但是停下回房间的脚步,安静而又执拗的看着夏烬生。
他眼里的不信任深深刺痛夏烬生,他怎么会不明幼子是在替俞深争取认,绕绕去果然还是离不开这男人。
夏烬生既克制不住的愈发憎恨起对方让他们父子离心,又害怕夏清清以后真的不理自己,狠狠心将俞深当做筹码,明知故问道:“爸爸真的知道错,你怎么才肯原谅我?”
“别拒绝沟通好么?清清乖,听爸爸的。”
任夏烬生如何哄,夏清清就是不说,在逼着夏烬生自己说出。
再坚持下去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地步,夏烬生煎熬这么多天,实在无法忍受幼子的冷待,更无法想象他们之间的相处会长期维持着现在的状态,内心不断拉扯着,在点头和不点头两个选择中回徘徊,整个人几乎都撕裂成两半。
但最后,他还是松口,对夏清清说:“是不是只有我意你和俞深在一起,才算对我犯下错误的补偿,才让你原谅爸爸?”
夏清清没有考虑,点头说是。
他于是看见父亲迅速的泄力,像戳破个小眼的气球一网,眨眼间就从饱满状态瘪下去。
夏烬生仿佛失去重心,摇晃一下,差点没站稳,神情有些恍惚的说声好。
“我不拦着你和俞深在一起。”
夏清清眼眸一亮,没想到父亲会妥协得这么快。他刚想说些什么,夏烬生忽然锋一转:“但是,他必须向我证明最后一件事。”
夏清清愣愣,升起些不妙的六感,下意识问是什么。
夏烬生看着他,苍的笑笑,破碎的声音里有些颤抖,又藏着几分得意:“我是意,你妈妈和哥哥他们也都意,但……”
“俞深的爷爷会意么?”